【福华福无差】养儿指南（三）
“他的生活不宽裕，”片刻之后，夏洛克的话把另外两人从刚刚的场景中一下子扯了回来。他瞬间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，但也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，就这么走近了那位女士，“他们结婚有一段日子了。而这件衣服，羊毛和羊绒的织成物，上等的毛呢，领子是貂皮，整件衣服富有设计感，价格不菲——”
那个女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，不过夏洛克没给她这个机会。他猛地转过身，给了约翰一个微笑：“不过很遗憾，她的是仿制的。”他的目光向房顶飘了飘，“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，实际上不过是人工合成材料罢了。”
约翰故意咳嗽了一声。他觉得场面有些尴尬。
“她的鞋，应该是牛皮做的，但是皮革没有光泽，鞋底还有细小的裂口。要不是质量不好，要不就是穿了挺长时间了，我猜两者都有。但她把鞋子擦的很干净，鞋带系得一丝不苟。约翰，我想你一定觉得她这身打扮不错，别紧张，我也是这么想的。她是个注重外表的人，可她并没有很好的经济基础，只能靠其他方法来提高穿戴方面的水平。可是你注意到她的结婚戒指了吗？蒂芙尼，三点二克拉，在你身上显得有些过于耀眼了。我刚刚走到你身边时看到了上面有不少划痕，所以应该有一段日子了。她的丈夫没有能力给她昂贵的衣服和手提包，但却他们结婚时花费巨额买了一个戒指，这说明他非常非常看重这次婚礼，他把这看作一场真正的仪式——”
夏洛克突然停下了，他垂下眼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女人颤动的睫毛和嘴唇。他的嗓音很低沉：
“噢，他一定很爱你。”
她垂着头，没有回答。
“你有些焦虑，过于敏感，情绪不稳定，经常会因为别人不在意的小事生气，丈夫只是在外过个夜就手足无措地来找咨询侦探。你说你们经常因为无足轻重的事吵架......”夏洛克微微眯起眼睛，这是他思考时的另一个表现，“但我猜这次不是，这次是为了一些更重大的理由，这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……”他看起来已经脱离了情景，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场合当中，他喃喃道：“是什么呢？”
“没有，”女人的双脚往椅子里缩了缩，她咬了咬嘴唇，“你想错了。”
约翰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，他站起来，从夏洛克手上把罗莎抱了回来。“可以了，夏洛克，”他站在夏洛克近在咫尺的地方，严肃地看着他，压低声音说道，“就到这里吧。”
夏洛克维持着抱罗莎的姿势僵了一秒。然后他放下手，不明所以地看了约翰一眼。
约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位女士的肩膀。她抬起头，约翰看到她的眼角有些红。“没事了，“他温和地说道，“如果我的朋友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，我替他道歉，他就是这么个人。”
“我说什么了吗？”夏洛克拧起眉毛。
“你说的够多了。”约翰回道。
她几乎是有些感激地抬头望了望约翰。
“啊！真是的，难道我这里是什么情感咨询中心吗？”没有任何预兆的，夏洛克忽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躁了起来。他跳到自己的专属椅子上，穿着皮鞋踩在座位上面，提高音量叫道，“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儿跑？”
“夏洛克！”约翰开始恼火了。
“好了，你的案子解决了，我可还没无聊到帮别人处理家事，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，跟你丈夫一起共进晚餐吧。”夏洛克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。他停顿了一会儿，又猛地盯住那个女人问道，“冒昧问一句，您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......艾米，”她慢慢站了起来，在大衣上蹭了蹭手心的汗，“就是......艾米。”
“好的，艾米，请吧！”夏洛克做了个手势，眼睛甚至都没有在看她，“门在那边。”
艾米最后复杂地看了他一眼，背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约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，重重地叹了口气。“你一定要这样吗？”他无奈道，“那姑娘是个好人，你不该让她难过的。有时候看穿但不说出来是种美德，夏洛克。”
夏洛克没理他，他的眼睛盯着地板，双手交叉抱着膝盖，小幅度地在座位上晃动着。
“虽然我不知道你看出什么了，但她明显不想谈论那个话题，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下别人的感受。”
依然没有回应。
片刻的寂静后，约翰终于还是放弃他的说教了。“把脚放下来，”他拍拍自己室友的膝盖，“踩脏坐垫可没人帮你洗。”
夏洛克默不作声地慢慢把脚放到了地上。他微微低着头，嘴唇自然形成一条线，睫毛在浅绿色的瞳孔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约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夏洛克最平静的时候，恰恰是他最不可捉摸的时候。
“你最好送她去车站，”夏洛克的目光还黏在地板上，他小小地耸了下肩，“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。”
“啊？”
“她心情不太好，”夏洛克的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，听不出什么感情起伏，“她在等出租车，再过三分钟还等不到她就会步行去车站。我说了，她的情绪不太稳定，以防出什么意外，你最好还是跟过去看看。”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“因为你是个老好人，而我不是。”
约翰望了他一会儿。“行吧。”他妥协了，他总是招架不住夏洛克。约翰单手拿起自己的外套，走出了门口。过了一会儿，他在外面探出半个头喊了一句：“所以我就是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是吧？”
夏洛克没回答，约翰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。然后他就走了。
约翰下楼去刚好撞上了赫德森太太。“能不能拜托先帮我照顾一下罗莎？”他把罗莎递给她，“我有事先出个门。”
“当然可以，亲爱的。”赫德森太太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温暖，她抱起罗莎的同时替约翰开了门，“注意安全。”
约翰急匆匆地套上外套走了出去。门口没人。他心里一紧，慌忙四处张望了一下，这才看到艾米正在朝着自己右手边的方向走远。
“女士！”他追了上去。艾米回过头，看到是他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。约翰跑到她面前停了下来，解释道：“天色不早了，福尔摩斯先生怕你出什么意外，让我来送你一程。”
他特意强调了“福尔摩斯先生”这几个字。
了解了原委的艾米对他们两个表示了真诚的感谢。约翰的感觉是对的，她确实是个好人，只是有些不善交际，也不怎么爱说话。一路上她只礼貌性地回答了约翰的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，然后就没再怎么开口了。
去车站的脚程不长也不短，两人就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到达了目的地。
“我想到这里就可以了，”艾米友好地握了握约翰的手，“非常感谢您，您真是个好人。”
“不必如此，”约翰冲她笑笑，“路上小心。”
艾米松开手，对他点头示意，然后便转身离开了。
约翰看着她走出了十几步，总觉得有什么话还没说。他想了想，还是叫住了她：“女士！”
艾米回过头来。从她的角度看去，约翰站在逆光的方向，整个人在夕阳下形成了一副坚毅刚强的轮廓。
“女士，”他又重复了一遍，认真地说道，“你如果觉得我是个好人并相信我的话，那我想我必须告诉你，夏洛克·福尔摩斯确实是个无可比拟的好人，我希望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能相信这一点。”
艾米用一种柔和的目光凝望着他。“你真让我惊奇，华生医生。”她看起来像是在笑，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身气质的原因而显得有些忧郁。她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，轻轻说道：“你一定很爱他。”
“呃，我想你误会了，”约翰不得不再一次澄清，“我们真的不是......”
“不，那都没关系了。”她打断道，“说实话，我挺羡慕他，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的。”
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，没有再说再见。
约翰回到221B的时候天已经黑了。
楼道里黑漆漆的，约翰摸着扶手走了上去。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撞上了一个人。“赫德森太太？”他赶忙扶住了她。“哦，约翰。”赫德森太太眨了眨眼睛，这才看清了他，她几乎是用气声说道，“别太大声了，我好不容易才把罗莎哄睡着。天哪，我还约了别人，我要赶紧走了，不然就要迟到了。”
约翰点点头，说了句“一路顺风”。
赫德森太太往下走了两步，又走回来握住了约翰的胳膊，小声说道：“约翰，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夏洛克，他坐那儿一个下午了，我跟他说话他都没有一点反应。”
“你知道他一直都那样。”
“不，我觉得他心情不太好。”赫德森太太露出一个“我都懂”的表情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们又吵架了？”
“......算不上。”
“你不该在今天跟他计较的。你大概不知道，他今天早上七点半就起床了，他一直记着你说你今天要来。你能想象吗？他还告诉我说他会让你搬回这里，我当然很开心，因为我知道只要是夏洛克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。然后他就开始蜷在椅子里一句话也不说。一直等到你来之前的十分钟，我到楼上给他送茶，他突然问我说'你觉得约翰会答应吗？'，我可从没见过他为了一件这么简单的事而担心。”
约翰突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了。
“之后我到房间里去叫你们，我看到他坐在那儿，那小子对我笑了一下，大概两秒不到。我知道他肯定说服你了。虽然一直他臭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，但我看出来了，他是真的因为你的回来而高兴。”
约翰想起来了，今天夏洛克在听委托人的倾诉的时候一直在用手指敲打椅子扶手，他以为他是不耐烦，但他有好几次看向夏洛克时发现他是在盯着自己看；他抱着罗莎的时候不经意间会露出笑容，他之前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出他这一面；还有他在推理的时候，他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眼神，都表现有些过于激动了。
他不是在因为案子无聊而生气，他是在兴奋。
而他早该发现的。
“你说的对，”约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，低声道，“我确实该在今天迁就着他点儿。”
赫德森太太欣慰地笑了起来。“那你还等什么？”她推了他一把，“快去吧！”
PS：又爆字数了...我都不想说我自己...我想尽量在晚间开学前把这篇完结，因为怕时间一长这就成了一个坑..这段日子又是赶作业的修罗期，有很多想写的，但恐怕我只能写几个最有代表性的脑洞了
最后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啊！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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